【凌李】原生动物 5
5.
距离父母把那件事告诉他，已经过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。
第一医院还是老样子，连门口都堆满了人，黄牛的生意做到了医院外围，看到李熏然就笑眯眯地上前问：“看病吗？想挂谁的号？”
李熏然越过他，大着步子往前走，接近医院门口时却立刻刹住了脚。
这就是你考虑了将近一周的结果吗。李熏然问自己。
身旁不断有人走过，李熏然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，脊背有些冒冷汗，身上的伤疤却像烧了起来一般，灼灼地疼。
李熏然抬起指尖，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的肩膀，他不用看也知道，那圈蜿蜒不平的凸起有多丑陋，还不止一处，更不止身体上。
下午的太阳不加掩饰地照在他身上，幸好还有微风拂过。李熏然转过身，黄牛还站在原地，他朝另一个方向走去，准备离开这里，远远地。
“李警官？”有人喊他。
“韦主任……你好。”
韦天舒从外面回医院，手里拎着个袋子，似乎是外出买什么东西。
“来找凌远吗？”韦天舒问，他不太清楚两人进展到哪一步，但既然李熏然出现在了这里，那应该和好了才对，可是……
“凌远他病了，没告诉你吗？”韦天舒疑惑地问。
“他怎么了？”闻言李熏然绞起眉头，“还是胃的毛病吗？”
看来他是真不知道，而且是什么都不知道。
韦天舒心里大概了然，他重重地叹了口气，面色纠结：“他啊，三天没来上班了，估计病得不轻。你也知道，凌远这人就这样，什么事都憋着不说，还以为自己特伟大呢。”
韦天舒演技略显浮夸，然而李熏然听完后已经有些待不住。
“谢谢你韦主任，那我……先走了。”
韦天舒点点头，看着李熏然焦急离去的背影，感觉自己全身都散发着光辉。
李熏然围着凌远住的小区转了两圈，在正对着门的石凳子上坐了下来。
李熏然，你上去找他，然后呢？
情况糟糕的话逼他去医院，如果没什么大碍再离开吗？
李熏然抬起头，凌远家的深蓝色窗帘合地紧紧的，透露不出分毫信息。他呆坐着，眼前来回晃过花坛里穿梭的猫，和出来遛食的各种狗。曾经他也起过养狗的念头，被凌远否决，一来他两都忙，没时间照顾；二来凌远多少有些洁癖，家里总是收拾的干干净净，来条狗上蹿下跳的估计得疯。而且李熏然想养的还是阿拉斯加那种作天作地，又不好控制的狗类。
那时候他们还没同居，只是李熏然偶尔去凌远家住，跟爸妈说的是住宿舍。
凌远揉着他微卷的头毛，一脸无奈：“我养你都够累了，吃得多还闹腾，你给我省点心吧？”
李熏然把他扑倒在沙发上：“吃得多我认了，我怎么闹腾了？怎么闹腾了？”他张嘴咬住凌远的脖子，“闹腾给你看！”
天色暗下来，大部分人家已经亮起了灯，凌远家的窗户在那些或白或黄的方格之间显得孤立无援，渐弱的光线下窗帘也失去了它本来的颜色。
李熏然吸了吸鼻子，撑起有些发麻的身体，朝门口走去。
凌远开门的时候，房间里昏天暗地。
他脸色煞白，看着站在门口的李熏然，伸手扶住了门框。
“我可以进去吗？”那人逆着光问。
凌远侧开身子，李熏然擦过他的肩膀进屋，在黑暗中准确地找到客厅顶灯的开关。
凌远眯起眼睛。
“你吃饭了吗？”
“嗯……没有。”凌远勉强撑开眼，哑着嗓子回答他。
李熏然背对着他，朝厨房走去。“进屋躺着吧，我给你做。”
不过两年前，李熏然是连煮个方便面，鸡蛋都打不完整的人。
“方便面不直接用热水泡简直是对它的侮辱！不然为什么叫它‘方便’面？”
李熏然捞着碎蛋委屈地说。
可现在，李熏然从厨房里端出一碗青菜肉丝面，卖相很是那么回事。
肉丝是李熏然现切的，刀功不错。面汤在吊灯下泛着光，考虑到凌远在生病，油量很少。葱花很碎，和凌远以前切的一样。
凌远拿起筷子，睡了一天身子发虚，手有些不稳，他挑起两根面条放进嘴里。
……好吃。
凌远从缕缕上升的热气中看他。
“做菜其实挺简单的，”李熏然感受到他的目光，说：“以前不愿意学。”
“谢谢。”
李熏然没回应，垂着眼看桌布上的花纹。凌远也不再出声，埋着头专心吃面。
“你……为什么不告诉我。”
凌远抬头，筷子上的几根面条滑进碗里。
“……谁告诉你的？”
李熏然看着他不说话。
凌远从鼻子里发出一丝无声的叹息，放下筷子，冲他扯起笑容。
“其实没什么，真的。早就好了，只是免疫力多少受了影响，这是没办法的事。但也不总病，最近好很多了，前几天确实着凉才……”
“等等，”李熏然打断他，“你在说什么？什么早就好了，什么免疫力受影响？”
凌远愣住。
“你是问我什么没告诉你？”
“你先回答我的问题。”
不知道是不是错觉，李熏然觉得凌远脸色更白了。
“不回答吗？”李熏然站起来，“好，那我不打扰了，凌院长早些休息。”
“等等！”凌远急得咳了起来，声音断断续续：“别走……”
李熏然没动，站在桌子对面俯视他。
事情说来并不复杂，当年凌远在回来的飞机上感染了病毒，到医院后才发现。起初告诉李熏然他忙是真的，也不想在这风口浪尖上让李熏然跑到医院来，太危险。于是告诉他恐怕要晚几天回家。
说完没多久就确诊了感染飓风病毒。
他谁也没想告诉，尤其是李熏然。
李睿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，当时的凌远连自己几天后是死是活都不确定，拜托他一定守住秘密。消息封锁的还算严密，只有内部人员知道。李熏然接二连三的打电话，去到医院被告知他们院长在杏林分部，到了分部又被告知院长不在。
他不知道凌远什么意思，回想起临别前吵的几次架，心里越发不安。不过多久接到回复，来电的人是李睿，只是冷淡地告诉他凌远暂时不想见他，其他一概回答不知道。
李熏然回家等了几天，便收拾东西去了江州。
实际上在坐上飞机的那刻，李熏然都不觉得他们会分手。
凌远被他闹得累了，也许想休息。只是采取这样的方法，李熏然也不好受，于是赌气调了职，反正距离近，期限也不会很久。他想。
李熏然安静地看着他，直到他把话说完。
“为什么不告诉我。”李熏然又问了一遍，声音比刚才轻很多。
“我……”凌远想了想，自嘲地笑了一声，“前几天问你的问题，记得吗？如果你这两年间根本没想过找我，我又何必告诉你这个。”
“我是说当时……”李熏然动了动喉结，“为什么不告诉我。”
“如果是你，熏然。”凌远仰头看他，声音柔软温和：“你会告诉我吗？”
TBC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