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楼诚】流年 13
13.
明诚被一阵敲门声唤醒，意识还在和梦拉扯，就听明台在门外喊：“大哥起床吃饭啦。”他才在迷茫和身旁另一个人的动静中突然反应过来，他不在自己房间。
几点睡的早已记不得，他在明楼身旁蜷了几个小时，被子也没盖，左臂被自己压得毫无知觉，惊醒后的心跳声清晰地传进耳朵里。更糟糕的是他还抓着，或者说是明楼还抓着他的手没松开。
明楼在他头顶对着门外发声，头两个字音劈了叉：“听到了，别敲了。”
“哦。”明台停了手，“那我下楼啦。”
过了一会儿又听他说：“这么大了还赖床！”
也就隔着门板敢这么放肆，喊完就打算脚底抹油逃跑。明诚憋住没笑，脸埋着没抬头。明楼没追究明台说了什么，只放大声音对离他房间越来越远的明台喊：“别去吵你阿诚哥！他昨晚回来晚了，让他多睡会儿！”
“知道啦！”声音遥遥传进来，房间里再没了其他声响，床上躺着的两个人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，谁也没先动。
明诚压着被子侧卧，眼皮在明楼看不见的地方眨了好几下，明楼先放开了握着他的手，明诚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，正看见明楼停在空中想摸他头的手。
明诚一愣，迅速爬了起来，手脚还发着麻的缘故差点重新摔回去，好在他反应灵敏，才没一大早就丢人。
明楼也坐了起来，几缕头发睡得乱翘。明诚下意识扒了两下自己的头发，清了清嗓子：“大哥，你好些了吧？”
“好多了。”早晨的嗓音带着让人脸热的沙哑，“你呢？”
“啊？”
“怎么不盖被子睡，凉着没？”
“没有。”明诚忽略自己喉咙对此抗议而发出的刺痒感答道。
明楼看了他一会儿，点点头：“好吧。”
明诚低着头把被子从自己身下抽出，似乎是他压着才导致明楼没法下床。明楼看着他给自己没事找事做，思考几秒后从另一侧掀了被子下床。
明诚泄气般停了动作，天知道他到底在干嘛。
明楼换了衣服走到床边，边系扣子边对乖乖坐在他床上的人说：“再睡会儿吧。早餐给你留点儿，不想吃也没关系，中午我叫你。”
明诚点点头，明楼给他拉好了窗帘才走出去，扶到门把时停了步回过头，朝房里的昏暗说：“那我，下去了？”
明诚又点点头，“嗯。好。”
房门关上，是极适合睡眠的环境，安静，舒服，尤其是这个地方，这张床。
明诚把自己放进被窝，被子拉到下巴处，闭上眼试图入睡，脑子却乱糟糟地静不下来，对上一次睡在这里的回忆还没结束，又开始分析昨晚自己睡着后有没有翻动。
鼻尖绕着的全是明楼的味道，他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，贪恋没多久，还是开了床头的灯准备下床。
他双脚挨地，一眼瞟到床头立着的相框上。他有同样的一个相框，里面的照片不管什么时候看都能让他微笑。
那是一张全家福，还是他上初中，明台才上小学时照的。与笑得灿烂的三人不同，其中有一个人皱着眉扁着嘴，模样可委屈，仔细一看下巴处还红了一块。那是他们一家去照相馆时，明台调皮招惹明诚，被明诚追着跑时一下巴磕到桌角时留下的功勋。他当即哭出了声，苦着一张脸怎么都不肯笑，也就有了这一张照片。
对此明楼的评价是自作孽不可活。明镜原本心疼他，看到照片拍出来的效果后却笑得最开心，洗出来后印了好几张，每人房间都放了一张，包括明台的。
明诚拿起相框，近对着台灯的光线下，上面的指纹更加明显，明诚蹭了几下也没能抹掉，难不成是印在玻璃反面了？
明诚拆开相框，抽了张纸准备擦里边，却意外地发现照片不止一张。他拿起藏在后面的照片，翻过来时真真怔住了。
就连他也要仔细在记忆里翻找一遍，才能想起这张照片的来由。那天照完四个人的相，明镜先带着依旧不开心的明台到一旁哄，明诚还穿着一身小版正装，戴着照相用的小领结，和他大哥同款，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。
明楼走过去揉揉他的脑袋，“怎么？舍不得走了？”
明诚抬头看他，他以前不爱照相，从小就是，即使是桂姨还疼他的那时候，一给他照相，他就莫名有些恐惧。
所以在这次来之前，他明显藏着的忧心忡忡被明楼看出，却问不出什么。但显然这次的经历很美好，他此前的忧虑从一家人走进照相馆时便烟消云散。
明楼拉他的手，举在空中摇了摇：“明先生，能跟我一起去换个衣服吗？领结有点紧。”
明诚噗嗤笑出来，抬头学他的语气：“好的先生。”
照相师在旁边抓拍一张，被明楼留意到，找他洗了出来，私藏。
明诚一遍遍用拇指抚过相片。
照得真好。
明诚出了房门，桂姨站在门口。
“你在大哥房间门口做什么？”明诚沉下脸。
“阿诚……”桂姨无所适从地叫他的名字，又接不起下文。
明诚闭了闭眼，不愿多纠缠，换了个不那么厌恶的语气：“你有什么事，说吧。”
桂姨抬头，似在观察他的表情，又不敢太明显，眼神飘飘忽忽。
“我就是想告诉你……我过几天就会走。”
明诚不说话，桂姨接着说：“我这次回来，就，就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……”
“我看到了，放心了，也可以走了。”
“那天我看到你和明先生吵架……我知道我不该多事，但是，如果是因为我的话，我想多几句嘴……”
“阿诚，你别和他吵架，他对你真的很好，后来两个晚上，我看到他房间的灯很晚都亮着，到我睡觉时都没灭……他很关心你。”
“昨天晚上，你出去没回来，我说我来等你，明先生不同意，非要自己等……我听阿香说，他白天有些头疼，晚上为了等你还是不肯早睡，大姐劝他也不管用。”
“刚才吃早饭的时候，明先生嘱咐阿香炖姜汤，说是你有点感冒，等你醒了后给你喝。……阿诚，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，当年全都是我的错，我现在再多解释也是徒劳……可我不希望你和明先生因为我闹矛盾，阿诚……”
“不是因为你。”明诚打断他，“你说完了吗？”
桂姨愣了愣，垂下眼点头。她朝外走去，路过明诚的旁边。
“谢谢你告诉我这些。”
桂姨猛地抬头，睁大眼睛看着他。
明诚没有看她，补充道：“只为这些话。”
“我知道……”桂姨喃喃道。明诚已经先她一步下了楼。
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