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谭赵】中年危机 2
2.
赵启平再次看到谭宗明，是在半个月后的一个午休。
他没事喜欢刷刷微博，了解了解实事，发一些自己的日常。对于不感兴趣的新闻，赵启平一般都会自动划过，尤其那种每张图看上去明明都差不多，还硬要发满九张的实诚小编，简直浪费他的流量和时间。
可今天翻过一条平常图多不看的微博时，良好的视力让他的手指停了下来。
赵医生每天接待的病人比他上下班偶遇的路人还多，可这位实在让人过目难忘。
这是一则普通的新闻网站采访。不同于那天在医院见到时的休闲打扮，谭宗明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西装，坐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黑色沙发上，两条大长腿叠在一起，露出一小截脚踝，双手十指交缠着，随意搭在大腿上。他淡淡笑着，看似亲和，眉宇间却透着疏远。
赵启平一张张点开采访的照片，如他所想每张都差不多，给他的感觉却各不相同。他打开采访的链接，大概浏览了整篇文稿。采访一般修改较多，文字也言简意赅，不带太多感情。但赵启平不受控制地脑补了谭宗明从容地回答问题，偶尔垂下眼，点着手指思考时的神情。
文中一笔带过了他上一段婚姻，倒也不避讳。最后记者姑娘打着趣问他对于感情的看法，预备什么时候让广大女性朋友们死心呢？
离异有娃中年男人云淡风轻地吐出四个字：顺其自然。
你可不就得顺其自然嘛。赵启平想到他家那个闺女，满心同情地摇了摇头，随即笑了出来：谁要当她后妈，那不得被磨掉几层皮？
或者恶人还需恶人磨，谭宗明得找个能治得住他女儿的人，他女儿对付谭宗明，谭宗明再好生哄着他的新夫人。
一物降一物。完美。
巧的是当晚赵启平就偶遇了这对“恶人”父女。
第二天他轮休，想着自己也挺久没出去放松，打算晚上去朋友的酒吧。走到门口时，赵启平一侧眼就看到了站在暗处的两个人。
这也许多亏了谭昕恺挎着的那个包，亮片堆起来的一双滚圆的大眼睛，黑暗里反着光。
……有点诡异。
赵启平瞄了眼小姑娘脚上的厚底凉鞋，皱起了眉头。
你穿这玩意儿还不如穿高跟鞋呢。
赵医生心想。
现在是下班时间，但对于不遵医嘱的病人，赵医生向来不吝教育。
此时父女两人正沉默地看着对方，战况看上去不容乐观。
赵启平走上前，听到谭昕恺压低声音说了一句：“不要你管我。”
小姑娘昂着脖子，比她爸爸矮了一个半头，气势却不弱，誓死要抗争到底。
谭宗明还想说什么，谭昕恺偏头看到了接近的人。
“赵医生？”
小姑娘有点惊讶。
谭宗明转过身，似乎也有点意外在这里见到赵启平。
赵启平向两人打了招呼，微笑地看着谭昕恺：“脚恢复的怎么样了？”
谭昕恺像没做作业被老师抽查的学生，心虚地把脚悄悄往后挪了一点，藏在另一只脚后面。赵启平也不拆穿，只是温和地跟她说：“酒吧里人多，你别再给挤着了。”
谭昕恺鼓着脸不说话。
“而且你还小，别来这种地方，听话。”赵启平又说，比刚才的语气稍稍严肃了些。
谭昕恺满肚子不服气，但竟也没反驳什么，直起身看也没看他俩，到路边拦了辆计程车就走了。
谭宗明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，大概是叫他司机盯着点，有什么情况记得通知他。随即转过身朝赵启平道谢。
赵启平耸耸肩。
“喝几杯？”他歪着脑袋问。对于心情不好的人，他只能提出这种眼下比较实际的建议。
两人沉默坐着，却意外地不太尴尬，大概是因为酒吧里气氛良好。
他们所处的是一家静吧，没有震耳欲聋的音乐声，揣着烟嗓的女声悠悠唱着歌，赵启平转头看他，谭宗明的侧脸棱角分明，像他本人，赏心悦目却足够锐利。赵启平本想说些什么，此刻却有些出神，那人也转过头，两道目光撞在一起。
谭宗明眼里有些……茫然？也许是连着灌下去好几杯酒的缘故，一时间无法对焦。
想起白天众人面前永远淡定优雅，从容不迫的谭宗明，赵启平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玻璃杯。
音乐和灯光果然还是过于煽情了。他想。
作为一个可直可弯的大好青年，对着谭宗明说不心动，那是假的。
早在青少年时期，赵启平就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比较特别。小毛孩聚在一起看片的时候，别人的眼神都整齐地落在白花花的柔软肉体上，只有他，对上下两个人都很感兴趣……生理心理都感兴趣。
只不过，他从未正儿八经交过一个男朋友，一来他明白不论是出于对社会舆论还是家庭接受程度的考量，这条路都过于难走。二来幸运又不幸的是，他活了31年，至今没有遇见过一个值得他不顾一切出柜的人。于是这些年他陆续交过几个女朋友，起初都很认真，可惜无一例外，统统无疾而终。
赵启平放得开，但他有原则，目标明确，不做无用功。即使玩儿，也必须约法三章，双方自愿。不能碰的人绝对不碰。
比如眼前这个人。
且不说他是直男，就算他不是，想玩儿，他也不是个好人选。
赵启平别过眼，仰头喝干杯子里的液体，假意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，对身旁的人说：
“时间不早了，我明天还要上班，就先回去了。”他抱歉地笑：“失陪了谭先生，您也少喝点。再见。”
“等等，”谭宗明叫住他，“我也回去，一起走吧。”
今儿个夜色不错，月明星稀的，还有几只蝙蝠在上空飞。赵启平仰头望天的功夫，谭宗明已经拦了辆车。
“赵医生。”谭宗明叫他，示意他上车。
他们显然不同路，司机又被他派出去了，赵启平知道谭宗明是想先让计程车把他送回家，自己再绕回去。
赵启平朝他摆摆手，“你先回去吧，我家近，打车方便。”
谭宗明也不勉强，微笑着点点头：“那下回见，再见赵医生。”
看着计程车的屁股闪着右转向灯消失在路口，赵启平一阵心痛。
如此对他胃口又肥而不腻的白肉，酱料还没上呢就被他毅然决然地推开了。赵启平对着接连不断从他眼前晃过的车灯发出一声叹息。
可惜啊……可惜。
TBC
